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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首男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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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首男配

回去路上, 昌陽心情還不錯,讓寧兒紮起馬車車簾,一路看著沿途風景。

途中路過幾個鄉村, 一些穿著粗布的農人卷著袖子在院子裏打著什麽,木頭敲擊石頭槽的聲音悶悶的, 一下又一下。

昌陽感嘆了一聲:“又到秋祀節了啊……都開始打糍糕了。”

施瑯沒見過, 跟著看出去:“秋祀節?”

昌陽想起他不是本國人,給他介紹:“北齊到了秋天, 豐收之後, 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, 家家戶戶打糍糕, 吃瓜果, 納涼賞月, 慰藉這一年的辛勞——這就是秋祀節。家族祠堂、皇宮、官府還會進行相應的祭祀,祈求明年風調雨順,又是一年好年景。”

施瑯恍然:“我第一次過這樣的節日,到時候會不會有廟會?”

昌陽沒聽說過廟會,看向寧兒。

寧兒笑著說:“有, 但凡節日, 縣城、小鎮、村子間都會有大大小小的廟會, 公主不喜人多, 所以不曾去過。”

昌陽看著滿面好奇的施瑯:“你想去?”

施瑯嗯了一聲:“我進了北齊就沒好好玩過,想去看看這裏的廟會和我老家有什麽不同。”

昌陽一笑:“我也沒去過, 到時候一起去。”

“好啊。”施瑯立刻說好,“有公主在, 我想買什麽都不愁了。”

昌陽詫然:“原來想讓我掏錢?”

施瑯清清嗓子:“畢竟我是吃軟飯的人,公主難道想讓我吃自己的?”

昌陽瞪著眼睛, 好一會兒後猛地噴笑:“確實確實,是我的職責。”邊說邊笑,笑完想起這理所當然說出的話,又笑起來,想起一次笑一次,好一會兒才停下。

之所以停下,還是因為她想起了另一件事。

她問寧兒:“秋祀的節禮,各府都送來了嗎?給父皇母妃的禮,準備了嗎?”

寧兒答:“各府節禮陸陸續續送來了,沒送的人家可能這幾日會上門,各府名單和禮品都有清晰記賬,公主想先過一眼嗎?”

“不用,過節前給我就行。”

“宮裏的禮也備下了,和往年一樣。另外今年食邑豐收,送來一批京都很少見的果子,挑了新鮮的分成幾份,打算給各宮主子都送一份。”

昌陽點點頭:“把我給父皇做的腰帶加進去,母妃的簪子還要等一等,你記得提醒我。”

“是。”

施瑯問:“公主親手為皇上做腰帶?簪子也是您自己做的?”

昌陽看過來:“我畫圖為母妃設計的,何處讓你驚訝?”

施瑯心說,給貴妃的禮物怎麽都不算驚訝,對皇帝失望的天之驕女,還能如此貼心,總覺得和昌陽性格不符。

當然,前世她也是這樣的,只不過原主當時並不奇怪,只以為父女感情好,昌陽也很愛父皇。

“公主從小被當做皇子教養,我還以為……公主沒學過繡活。”

寧兒替昌陽說道:“我們公主的繡活只為皇上和貴妃娘娘做,當年第一次學女紅也是想給陛下送一份生辰禮。”

施瑯幾乎能想象到昌陽對父親的那份敬仰與愛,對比後來的慘淡現實,就越發讓人難受。

昌陽離開那個短暫失控的環境,情緒就平靜極了,接觸到施瑯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感慨,只是面上再沒有什麽傷感,反而說:“這麽看我做什麽,那是我的父皇,我當然要好好孝順。”

很暖心的話,只是她說的時候,施瑯聽不到幾分熱乎氣。

昌陽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,轉而問起:“那邊呢?節禮送來了嗎?”

那邊是哪邊?主仆之間仿佛不用明說,都知道說的是誰。

寧兒說:“沒有,每次都不情不願的,這次恐怕也要等到最後一天,端午那次,踩著午時的點送禮,這次說不定又想故技重施。”

“午時不對嗎?”施瑯不太懂。

寧兒不快地說:“在我們北齊,送禮都是一大早朝氣蓬勃的時候,喜氣洋洋送禮物上門問好,午時是最不吉利的時候,過了午時就絕不會送禮了。”

施瑯明白了,確實有點惡心人。又不敢真刀真槍直面相對,又不甘心屈服人下,於是做這種暗戳戳惡心人的事。

他幾乎立刻猜出這樣和公主府針對的人是誰:“駙馬的魏家?”

昌陽哼了一聲:“他敢在午時送來才好呢。”

施瑯好奇她覺得“好”在哪裏,或是她想了什麽辦法報覆回去?

但是昌陽沒有繼續說,他也不好追問,只能心裏記著這件事,打算到時候圍觀一下熱鬧,看看昌陽會怎麽做。

秋祀節就在兩日後,回府後,公主府也果然熱鬧起來,各處都開始準備過節。

他們這些客居的公子,公主給他們每個院子分了一大籃見都不怎麽見過的新鮮果子,新鮮欲滴,口感極好,然後還得了一筆“過節費”、一套新衣裳、一盒造型像藝術品的糍糕。

施瑯拿起自己的這套新衣裳——鵝黃色的道袍,還有一件白色薄裘,秋寒的時候正合適,顏色明朗又保暖,貼合施瑯的少年氣。

“其他幾處都是什麽衣裳?”他讓吳悠吳慮去打聽。

吳悠吳慮一臉怪異:“人家穿什麽衣裳,您……也要打聽?”

被施瑯一腳踹走了。

兩人雖然歪曲他的意圖,但是辦事還是十分牢靠的,很快就把消息帶回來了。

“每一處都不一樣,雲公子是一件很富貴的金絲繡祥雲袍子,書生是一套藍白鑲邊的長衫,蘭生是一套據說價值幾金的戲服,他一收到就穿上唱了一段,可喜歡了……”

施瑯看著手裏的衣服勾唇,果然。

這麽看來,昌陽是真的不願留下施伯亦的痕跡,一旦被提醒就立刻改變以往的習慣。

可能是真的死心,也可能是骨子裏的驕傲使然。

“吳慮,你這幾天多註意公主那邊的動靜,尤其關註一下駙馬家什麽時候送節禮過來。”

吳慮聽到駙馬表情就有些不自在:“我們關註他們幹嘛?”

施瑯白他一眼:“你們腦子裏不要編排那些有的沒的,關註魏家當然是——看熱鬧。”

看熱鬧?

吳慮一開始不懂,但當他特意去關註這件事後,沒多久就有所悟了。

他來和施瑯八卦:“您真神了,寧兒姑娘最近也在盯這件事呢。她派了一個小廝,讓他明日專門盯著院子裏的日晷,今天呢,隔一個時辰就問魏家來人了嗎。”

“所以沒來?”

“是啊,這不就讓那個小廝盯日晷去了!您說,公主是不是又想折騰駙馬了?”

施瑯糾正他的話:“不是公主想折騰駙馬了,是駙馬爺啊……想搬石頭砸人,卻不想想自己砸的是誰。”

吳悠插話進來: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?這個駙馬也挺沒用的,聽說當年被公主打的時候,一聲都不敢吭。”

施瑯涼涼地說:“那是他知道自己理虧,惹不起公主。背著公主養小妾,戚貴妃一人就能讓他全家吃瓜落,麗妃也幫不了。”

這時,吳慮突然說了一句話:“唉,咱們公主就是吃虧在沒有兄弟,您看那位大公主,有個親弟弟,年紀雖然小但也算是長子吧。平頭百姓還想留下家底給兒子,讓兒子把家立起來,皇帝肯定也這麽想,所以宰相的兒子給大公主當駙馬,咱們公主只能挑剩下的。”

施瑯很意外吳慮會分析出這樣一番話來:“你怎麽想到這些的?可是聽說了什麽?”

吳慮憨直地眨眨眼:“一家之主肯定都這麽想,兒子繼承家業,女兒為家族聯姻,兒女全都安排好了,這家就會越來越興旺。公主就吃虧在不是親姐姐,關系差了一層。不信您看,親姐姐才好扶持親弟弟,大公主和施相以後肯定會幫四皇子。而異母姐弟到底不一樣,魏家是四皇子舅舅,惹了大公主,大公主可不會顧忌,對魏家多兇啊。”

施瑯感慨不已,輕笑起來:“沒想到你是大智若愚。”

吳慮湊過來,有些得意忘形:“少爺,我說對了是不是?我同您說,別看什麽皇家農家,家家戶戶都這樣!以前在吳家,很多人也是這麽說姑太太的,但是老太爺和老爺不同意,說家裏養得起姑太太和您,姑太太不肯改嫁,那就不嫁。”

這卻是施瑯完全不知道的。

“你說我娘?”

吳悠無語地看了一眼弟弟,走過來詳細給施瑯解釋:“姑太太一手出神入化的繡工,又能掌家又好脾氣,我們小時候聽大人說,很多門當戶對的人家上門求娶姑太太,但都被姑太太拒絕了。初幾年,家裏家外有很多閑言,仆役們也在討論這事。但後來主子們態度明確,亂嚼舌根的反而被打發了,時間長了大家都習慣了,就沒人說了。”

施瑯聽得心情十分覆雜,許久之後才說:“是,祖父祖母與舅舅都很疼愛我娘與我。”所以這麽多年,他母親才能自在地住在家裏單身養兒子,而他,單純無憂地長大成人,一生坎坷只出現在離家之後。

想到這,他也明白了吳慮為什麽能想得那麽“睿智”。商戶聯姻與皇家政治賜婚確實很像,這其中父與子、父與女、子女之間的關系,簡而化之的話,差不多。

“這話,不許在外面說。”他警告兩人。

吳慮堅定表示不說:“我只和您說,出了門可不敢議論公主,這府裏規矩可大。”

施瑯好笑踢踢他粗壯的小腿:“你也知道。”

他不讓他們說,擔心犯了忌諱是一回事,也怕他們說的話刺痛人心。

不知道昌陽有沒有想過這一層?皇帝讓施伯亦尚大公主,相當於把施家給了麗妃一系,又讓昌陽和魏家結親,最寵愛的女兒也送到了麗妃這一派。

正好中間有“搶駙馬”的舊怨,兩邊在一個陣地又不能真的和和美美,文武兩家依舊是對頭。

麗妃的娘家也是四皇子的母家,魏家是個非常普通的家族,甚至算不上世家大族,為官不過三代,在京都沒什麽底蘊。

如果昌陽忍著脾氣和魏家過起相敬如賓的日子,魏家的底氣就足了,能名正言順地在四皇子成人之前躋身京都貴族,日後四皇子母家有了光彩,還有施家這個姐夫全家的支持……

四皇子但凡是個有能耐的,就能像皇帝制衡兩派大臣一樣,制衡未來的戚家和施家。而前後的皇位傳承大約能安穩許多。

皇帝這一手制衡玩得非常妙,考慮了一切卻唯獨沒考慮到疼愛了十幾年、視若珍寶的女兒。

昌陽的反應也不及他的預期吧。

她根本沒忍。

還抓住由頭就鬧。

第二天秋祀節,吳慮直接跑到院子裏陪著那個身負重任的小廝一起盯日晷,就想第一時間看熱鬧。

寧兒也不怕大家來看,做得十分高調,過了正常送禮的時辰,她先讓人關了大門,再派人去公主府外的路口偷偷打探,務必讓姍姍來遲的人家徹底遲了。

而昌陽自己,則悠然躺在後院聽曲餵鳥。

施瑯進去的時候,正好看到昌陽放掉一只灰不溜秋的鳥。

“公主將它放生了?”他走上前。

“不是在看熱鬧嗎?怎麽,還想到我跟前來看?”昌陽瞥一眼他,轉而去餵另一只鳥籠裏的鳥。

施瑯也不怕她生氣,笑瞇瞇地說:“是,等了半天,坐得腰酸背痛,好戲還不開場,只好自己來了。”

說著,他從身後抽出一把木劍:“今日過節,也是給公主來送禮的。”

昌陽看著這把粗糙的木頭劍,挑眉:“給我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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